永安帝還是中了毒的。是慢性毒藥。藥不算稀奇,只是韋皇后下的分量很少,藥性又本就不猛烈。再加上從先皇后與廢太子謀逆,給他投過一次毒之后,他每天都要吃藥來調(diào)養(yǎng)身體,是藥三分毒,那些藥是溫補,卻也剛好壓下了韋皇后給他下的那些毒藥的藥性。不過是要日積月累,到最后拖垮他而已。故而就算御醫(yī)院的人每天到御前來請平安脈,也沒能看出端倪來。柳煥顏給他診脈之初,也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的。她只是曉得韋皇后可能會用的手段,多留了心眼,添了幾分小心,所以在切脈后又施了針。自身上幾處大穴取下來的銀針變了顏色,方能確定,的確是中了毒。至于是何種毒藥,也不難解,等問清楚韋皇后,總能給他解了體內(nèi)毒素。哪怕韋皇后抵死不說,柳煥顏也是有辦法的。而龍床上的永安帝,突然之間像是蒼老了十歲。他身體本來就不好了,即便溫補著,也是日漸消瘦,肉眼可見的皮包骨頭,臉色也少見紅潤。聽聞這樣的事情后,更是雙目無神,儼然將死之人的神態(tài)。傅孤寒暗暗心驚,側目去看柳煥顏,拿眼神詢問她。她搖了搖頭:“皇上身體無礙,就這樣溫補將養(yǎng)著,不會出大事的?!鄙眢w不會出大礙,不至于突然駕崩,但是人的一顆心,被磋磨的不成樣子,也確實沒什么活著的勁兒了。永安帝眼珠滾了兩滾:“賤人——都是賤人!”他是天子,九五至尊,卻說出這樣粗鄙的話來。柳煥顏聽的直皺眉。傅孤寒也沉了沉面色:“事到如今,你還是覺得,所有的一切,都是旁人的錯嗎?”他本來想讓柳煥顏出去的,可是對上柳煥顏的關切神色,到了嘴邊的話終究沒有說。永安帝靠在軟枕上,冷笑道:“難不成是朕的錯?朕是天子,是天命所歸!朕怎么可能會有錯?!”他幾乎聲嘶力竭的喊出來,可是因為中氣不足,還是顯得弱了些:“你難道忘了,父皇曾經(jīng),是怎么教導的嗎?”“是你錯了?!备倒潞溲劭此?,“父皇說過,天子無錯,但這四個字,是你理解錯了?!绷鵁佋谝慌月犞闹斜梢挠鷿?。天子無錯,這本該是懸著皇帝頭頂,時時刻刻用來警醒自己的四個字。身為天子,為萬民表率,為天下楷模,一舉一動,言行之中,更要有分寸,有度。因高高在上,掌生殺大權,才反而不能隨心所欲。然則永安帝卻覺得——他是皇帝,是真龍?zhí)熳?,他說一不二,說什么,做什么,只有世人來依從他,附和他的,錯也只有別人錯,他永遠不會有錯。簡直是可笑至極。永安帝的臉色登時更難看:“你永遠都是這樣?!备倒潞坪鯌械酶麖U話,背著手站起身來:“你不是也一樣嗎?嫉妒,恨惱,從沒有一日以平常兄長的心態(tài)看我。我就是比你聰穎,比你得父皇喜歡,所以你心性大變……也不對,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。眾叛親離,孤家寡人,如今的一切,是你自食其果,又要怪在什么人頭上呢?”他拉了柳煥顏往后退了幾步:“皇上龍體欠安,臣弟已經(jīng)與太后商議過,朝堂政務,恐怕皇上分身乏術,無暇顧及,往后也不用皇上操心了,就好好養(yǎng)著身子,長命百歲吧?!薄案倒潞?!”永安帝伸了一只手,想要抓住什么,卻抓了個空,“你敢造反?!”傅孤寒瞇了眼,最后看他一眼,那句話,理都沒理,帶了柳煥顏退出內(nèi)室,再無后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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