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濛濛,長安城內(nèi)煙逐霧繞,纏綿了多日。及至終于放晴,天朗氣清。
燕愁從興來堂回來了,彼時國公爺方下了朝,馬車停在府門口,尚未入門,燕愁在身后喚住了國公,將從興來堂打探到的情形稟明了國公,“家主,情形確如陳瑛所言,至三日前二娘子在興來堂開藥之后,已經(jīng)幾日沒再去了,馬場那邊……說是一時還拿不出錢。”
這幾年,夏國公府馬場的生意做得不錯,但不論凈利回扣,統(tǒng)統(tǒng)都落入了國公府內(nèi)邸的倉庫,并沒分給燕攸寧一星半點,她現(xiàn)在的開銷,還是來自國公府撥出的銀兩。燕昇驀然轉(zhuǎn)目,面前的近侍低著頭,用極為惋惜的口吻說道:“小人還查到,公府內(nèi),克扣二娘子月例已經(jīng)不是一兩月了?!?br/>
“竟有這等事?!毖鄷N的臉上露出義憤的神色,轉(zhuǎn)身大步邁入門檻,朝偏院而去。
府上中饋由妻子盧氏主持,也不知道,阿胭這兩年在馬場被克扣了月例,如今連病都看不起了這事她是否知道。
阿胭畢竟是自己的女兒。燕昇心中不平,胸窩子處像是拱了一團火,及至腳步停在了夫人的內(nèi)院,驀然頓步,看向疏影橫窗,碧雨過后兀自不斷滴落雨露的那一樹荼蘼,夫人溫婉的身影隔著道湘簾影影綽綽。燕昇驀然奇異地不再有一絲火氣了,他心平氣和地在窗外咳嗽了一聲,待得夫人注意到自己,才慢步而入。
寒暄過后,燕昇道:“夫人上回與我說起的,關(guān)于要接阿胭回來的事……”
盧氏心一提,覷著丈夫的面,等著他說下去。
燕昇輕咳幾聲:“阿胭不太好了。今日我方得知,她原來連看病的錢都不曾有,病了這多日了。原先還有兩個丫頭給她粗使,如今又因為阿墨罰走了一個,剩的那個不機靈,忙起來時捉襟見肘,什么也顧不上,馬場那邊,有個叫陳瑛的主事兒的,也已經(jīng)看不過去,來同我說了。阿胭畢竟也是我的骨肉,我本也不愿如此無情……”
他話雖多,內(nèi)含的信息也多,但盧氏還是立刻抓住了疑點:“什么話,莫非你覺得我虧待了她,連給她看病的錢都舍不得撥了?”
“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?!毖鄷N急忙握住了夫人的手,幾個婢女婆子都識相地退了出去,關(guān)上門,夫妻之間的地位瞬間扭轉(zhuǎn),燕昇對夫人百依百順,做小伏低,只拿好話說給她聽,以此哄得她開顏,道絕不懷疑夫人善心,只是這其中必有中飽私囊的小人作祟。
“但說到底,這兩年,也是我虧待了阿胭。她個性太犟了,否則當(dāng)初我不至于一怒之下將她逐去了馬場。”
盧氏輕哼:“那是了,她雖著了華服,可若說要搶了阿墨的風(fēng)頭,那是不能夠,所幸也沒釀出大禍來,夫君的處罰是重了?!?br/>
燕昇急忙跟著討好;“阿墨是你的生的,模樣性情都是一等一的,阿胭豈能占得她的上風(fēng)?”
盧明嵐回神,從自己的梳妝鏡臺的香奩底下抽出了一包金葉子,拿到燕昇手中,“莫說我這夫人小氣了,原來這些錢,我也是留著給阿墨補養(yǎng)身體的,她才受了難,我可憐的阿墨,這輩子……如今既是有急用,夫君拿這些先去墊著吧,阿墨這邊我能貼上點嫁妝。”
燕昇對深明大義的夫人感激得無以復(fù)加,忍不住握住夫人的素手,千恩萬謝,道此去,如果接回阿胭,更加不會虧待了大度的夫人和阿墨。
盧氏放他去了,燕昇甫踏出房門,穿過一側(cè)布景精巧濃淡相宜的抄手游廊,至抱廈,驀然被燕夜紫喚住,燕昇吃驚,抬起頭,只見女兒披了身蜜合色掐腰小襖,雖然紅裝描眉,但依然略有幾分憔悴,燕昇心疼不已,上前,輕握住女兒雙手,在他手背上拍了拍:“外頭冷,你和淳哥兒怎不在屋里頭待著?”
燕夜紫雙眸含水,弱弱可憐:“爹爹要去接回妹妹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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