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時辰后,姬斐慘白著一張臉從樓上下來了。杜仲正在聚精會神看一個學(xué)徒給病人診脈,原本沒有留意,手下一個小伙計戳戳他腰,努了努嘴,又以眼神示意,他這才看到。顯然姬斐并不想給人看見他這副灰溜溜的樣子,垂目斂首安靜非常地快步出去了,生怕有人和他搭話。可以說他來時有多囂張,走時就有多頹喪。
杜仲的眼神略略在姬斐腿上落了一落,便心道賀蘭熏終究還是心軟,將這登徒子給治好了。他一向寡言少語,卻并非消息閉塞。翠微君的腿受了傷一事,他早有耳聞,據(jù)說還是調(diào)戲某個姑娘時被人家反手甩出一記暗器擊中,背地里遭了不少恥笑。今日翠微君一來鳴鶴堂,他只消在那腿上掃了兩眼,便知是中了昆侖的特制暗器子母梨花針,看來那用暗器收拾他的姑娘也是昆侖門人了。他對姬斐這類名聲在外的放浪子向來沒什么好感,因此當(dāng)賀蘭聲稱沒有麻沸散了時并沒有出聲反駁,反而默許了她這種行為。只是他也沒料到,姬斐這樣的貴公子竟然能受得住如此錐心蝕骨般的疼痛,叫他意外之余不禁有些另眼相看了。
茯苓和丁香將方才給姬斐取梨花針時所用的器具都放到一個盤子里,帶下去清潔消毒了。她們剛走,門邊就冒出一個腦袋,先是張望了一圈,然后心有余悸道:“他走了嗎?”
賀蘭熏一雙手浸在一只大銅盆里,盆中是淡褐色的溫?zé)崴帨?,散發(fā)著清涼微苦的氣味。她身形未動,笑道:“早就走了,你剛才躲哪兒去了?快進(jìn)來。”
葉云徊這才放心地進(jìn)了門,湊到大銅盆邊,只見那水面上映出了自己的臉,明顯帶著緊張。她調(diào)整了一下表情,松了一口氣。
見她如此,賀蘭熏不禁莞爾:“看把你嚇的,何至于此。我已經(jīng)給他取出了梨花針,不會落下什么毛病?!?br/>
葉云徊道:“如此甚好,說起來畢竟是我傷了他,心里還是有些許的過意不去?!?br/>
賀蘭熏把手從盆里拿出來,拿過一條白凈的布巾將手擦干:“你可不要內(nèi)疚,要不是他先調(diào)戲你,你怎么會對他用暗器?”
葉云徊道:“話雖如此,卻也不必非得用梨花針,只是當(dāng)時我身邊除了這個也沒帶別的。更何況我當(dāng)時氣得不行,頭腦一熱,就撒了出去。”
“罷了罷了,這本不是你的錯,何需自責(zé)?!辟R蘭熏挽起她的手,“據(jù)他剛才跟我說,事后他并沒有去找過你的麻煩,可見他也自知理虧?!?br/>
葉云徊詫異道:“我以為他是不知道我在哪里才沒來找我的,原來竟是我想錯了?”賀蘭熏道:“云徊師妹你有些天真了吧,以他的身份和勢力,怎么可能會不知道你在哪里。只要他不想放過你,哪怕掘地三尺也會把你找出來?!?br/>
“那他為什么沒來找我?”葉云徊很是茫然,“是不是他害怕伊祁和光,不敢上桃源樓去找麻煩?”
賀蘭熏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:“桃源樓里確實有他忌憚的人,卻不是伊祁和光?!?br/>
“那是誰?”葉云徊更加茫然了。桃源樓里最厲害的人難道不就是伊祁和光么?不是他,那還能是誰?
賀蘭熏道:“方才趁著給他治傷,我便問了個七七八八,他怕我下手沒輕重,有問必答。據(jù)他所說,那個讓他害怕的不是別人,正是玄山君蕭歷瑾。他說玄山君派人給他遞過帖子,因此才沒去找你。”
葉云徊不由愣住了。那晚她的確跟玄山君說過來龍去脈,卻沒想到他竟為此特地知會姬斐,雖然不知具體說了些什么,想來就是不可動她之類的。這大概也是先前姬斐看見她后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,卻并沒有再與她計較的原因了。
不知為何,她眼前突然浮現(xiàn)出那晚水渠中如星幕一般的河燈,點點熒光在她心頭交織閃亮,連成一片無邊的廣闊,溫暖地蔓延開來。
正想得入神,賀蘭熏用手肘戳了戳她,臉上充滿了好奇:“哎,你跟玄山君,那個,有交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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