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平嵐步子一停,略顯勉強地笑了笑,道:“好,我回去了?!?br/>
說完,他慢慢放開葉云徊的手,覺得十分失落,想要再說些什么,卻又不知從何說起,只得轉(zhuǎn)身離去了。
門被關(guān)上,葉云徊坐到床邊,一時更覺煩亂。
第二天返回昆侖,返程的路上葉千愁大略告知了溫平嵐葉云徊的經(jīng)歷,只是略去了藺星河認(rèn)出葉云徊佩劍一事不提,也沒提永嘉侯赫因洛派人找葉云徊討要分水神針。溫平嵐聽完心中難過,以為葉云徊是出門沒看黃歷,純屬倒霉才掉進古墓,又得知她竟然被巨獸吞進腹中,很是疼惜她的遭遇,想到這樣一來師妹性情有些變化也是可以理解的了?;蛟S回昆侖后休養(yǎng)一段時間,她就會慢慢恢復(fù)沒心沒肺的性子。
撥開樹叢,會發(fā)現(xiàn)一條不太明顯的小路。沿著這條小路往上,能直接到達(dá)承天殿的后殿。葉云徊還住在承天殿里的時候,葉千愁曾經(jīng)帶著她在這條路上走過很多次,沒有別的人知道。
如今,葉云徊正走在這條路上。山風(fēng)吹來陣陣涼意,她卻出了滿身的大汗,洇濕了了她的衣服。差點喘不上氣的時候,終于到了。
輕輕跳進后院,四處都很安靜,靜得有些不同尋常。
葉云徊躡手躡腳地打開門,貓一樣迅速溜了進去,沒有發(fā)出一點聲音。四下寂靜,她有些奇怪,師父現(xiàn)在不在么?還是在休息?好在她知道葉千愁的臥房在哪里,慢慢靠了過去,倚在門縫往里看。
床上果然有人躺著,只是背對著門,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。難道師父在睡覺嗎?一面想著,那人恰好翻了個身,正正將臉朝著外面。葉云徊猛然看到那張臉,當(dāng)即嚇了一跳,心頭震驚萬分。
雙目合著躺在床上的正是師父葉千愁,看不清楚是已經(jīng)入睡,還是在閉目養(yǎng)神。即便臥床休息,他的眉宇間仍有幾縷不平靜的神色,看起來毫無睡眠中的放松之感,或許是在為什么事憂心煩擾。更刺眼的是,不知從何時開始,他的發(fā)中竟已有了幾絲雪白,更顯形容憔悴,再無平日仙風(fēng)道骨的灑脫。清瘦的身影臥在寬大的床上,有說不出的蕭索。
葉云徊目光一轉(zhuǎn),隨即注意到床邊的小幾上擺了一只茶盤,當(dāng)中立著幾只瓷瓶,一所處。她心中浮起陣陣擔(dān)心,師父為何要用藥?他生病了嗎?還是補益之用?有了這層思慮,再看師父的臉色,似有隱隱的痛苦,她立刻心下大亂,無法形容地驚訝。
在她看來,師父是世上第一強大的人,從不會生病、自然也無需吃藥。他修為獨步天下,執(zhí)掌天下第一門派,無論人前人后,從來沒有露出過憔悴虛弱的模樣??裳矍暗那榫?,讓她第一次意識到師父也有她所不知道的一面,他也有疲憊不堪的時候。
這實在令葉云徊難以接受,看著師父此時的模樣,她心中一時間涌出無數(shù)愧意,生出萬般后悔。師父心懷天下,為昆侖上下殫精竭慮,她怎能只想著自己,只想著那可笑的身世之謎!她力所不及,非但不能為師父分擔(dān)一二,還因為別人挑撥離間的話就對師父生出嫌隙,想找他問明真相,要個公道。此時她無比痛恨自己怎會愚蠢至此!
身世有那么重要嗎?在過去的十幾年里,辛苦教養(yǎng)她、為她付出諸多心力的難道不正是眼前那個人?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,又有誰比得上?自己一定要打破這份平靜,去問個清楚明白嗎?
葉云徊心中原本高漲的情緒都在此時慢慢平復(fù),滿腹的疑問也不再占據(jù)她的頭腦。她雙目噙淚,慢慢垂下頭,轉(zhuǎn)身離開了承天殿。
近幾日來連連下雨,天一直都陰沉著,空中堆積的云好似會攥出水的棉花,時不時就淅淅瀝瀝往下傾泄,澆得人心里都要發(fā)霉了。
而比這天氣還要糟糕的,要數(shù)丹朱的心情。自葉云徊私自下山,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,她首當(dāng)其沖遭到責(zé)難,有些人甚至認(rèn)為是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假裝不知道這回事,才讓葉云徊如此輕松地跑掉,將她算作同謀。仙君葉千愁盛怒之下,打算將她送到戒律閣處置。戒律閣首伏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兼鐵面無情,平日一提他的名字都叫人不由自主發(fā)抖,生怕跟他扯上關(guān)系,丹朱一聽要送她過去膽兒都快嚇破了。幸而她師父談鎮(zhèn)遠(yuǎn)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,為她說話替她求情,門中也有不少人認(rèn)為丹朱無辜,假若仙君一時遷怒于她,或許有失體面。待葉千愁氣消了些,也自知此事過于草率,于是吩咐下來,將丹朱關(guān)在碧煙閣禁足,在找到葉云徊前除了課室和住處不許走動半步。等葉云徊回來后,根據(jù)事態(tài)嚴(yán)重程度再決定對她的懲罰。而褚行川那邊,自打在朝歌城把葉云徊弄丟后,他就自己回了昆侖領(lǐng)罰,現(xiàn)在還在一處山洞里閉關(guān)思過。
自那以后,丹朱整日惴惴不安,有空就拜神,求各路神仙保佑她的小師叔早日回來,并且最好毫發(fā)無損。如若不然,她很有可能被仙君扒皮抽骨,而后扔下昆侖山。葉云徊一回來,丹朱將她看了又看,見她安然無恙,方才大松了一口氣,卻也一陣后怕,哭得十分可憐。待葉云徊知曉前因后果,心頭不禁很是愧疚。沒料到她自己悄悄跑下山一趟,卻將丹朱至于如此危險的境地。想了又想,立刻跑到葉千愁那里拼命替丹朱求情。起初葉千愁不允,葉云徊便說若師父不肯收回成命,便要同丹朱一同去戒律閣受罰。葉千愁雖料定她是明知自己舍不得才會如此要挾,卻也無可奈何,此外談鎮(zhèn)遠(yuǎn)等人也一同請求他將刑罰減輕一點,他便順?biāo)浦蹜?yīng)了,只罰丹朱去長樂殿做一個月的工即可,主要是順了葉云徊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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