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過姜湯診完脈，沈黛回到家中，天已近深宵。顯國公府上燈火俱歇，唯廊下幾盞風(fēng)燈在夜色中斜飛旋轉(zhuǎn)，時明時暗，宛如甌底沉淀的水汽。

    沈黛雖已不是第一次單獨(dú)參加春宴，卻是第一次熬到這么晚才回來。

    沈家規(guī)矩甚嚴(yán)，尤其對族中小輩。這幾年她仗著家里的寵愛，日子過得是逍遙快活，可若真觸了根本，母親罰起她來，也是從不手軟。

    可回淡月軒，勢必要經(jīng)過林氏的院子。一路上，沈黛都躡手躡腳，呼吸都帶著小心，等邁進(jìn)淡月軒大門，才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可心還沒完全回到肚子里，原本黑黢黢的屋子就忽然亮起了燈，幽幽傳來一聲：“總算還記得回家。”

    刻意壓低的語調(diào)，不用問也知，定是氣大了。

    沈黛皺著臉暗嘆，訕笑著進(jìn)門，朝堂屋上首行禮，“母親這么晚沒睡，實在是女兒的罪過。母親可是乏了？讓昭昭幫你松松筋骨吧?！?br/>
    也不給林氏說話的機(jī)會，沈黛便捧出一雙手主動繞去她身邊，一面幫她捏肩，爭取寬大處理，一面岔開話題，打亂她注意力。

    林氏卻不上當(dāng)。

    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唇，她側(cè)身戳沈黛額頭，“你這丫頭，慣會討巧賣乖?！背脸鲆豢跉猓樕途彶簧?，抓住沈黛的手，在掌心里拍了拍，“晚歸的事，母親可以不追究。但今天白日，你在演武場上的所作所為，總得給母親一個交待吧?！?br/>
    “你和王爺，何時相處得這般融洽？”

    她問得很委婉，算留足了面子，沈黛心里仍舊打了個突。

    到底是叫母親知道了。

    帝京說大也不大，尤其是他們這個圈子，芝麻大點(diǎn)的小事，轉(zhuǎn)眼間就能插上翅膀來回繞三圈。原本，她是想明日再說，但照目前的狀況，今夜她若是不坦白，只怕也難挨到明日了。

    手在袖底握了握，沈黛斂了嬉笑模樣，后撤半步認(rèn)真納了個萬福，“母親，我不想嫁給二皇子，我想嫁給王爺?！?br/>
    哐啷——

    林氏呷了口茶，剛要把茶盅放回去，手上不穩(wěn)，杯底磕到桌沿，茶水倒了一半。丫鬟婆子忙上前收拾，她卻顧不得，拉著沈黛焦急問：“你說什么？好端端做何不嫁二皇子，要嫁那……”

    “獨(dú)眼龍”三字在舌尖打了個轉(zhuǎn)兒，她到底是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