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福引著趙靖瑤走到季蘭的房門前便帶著云汐一起退了回去。

    趙靖瑤推開房門，昏暗的燈光下是一對相擁的男女，男人面對房門跪在地上，眼睛注視著懷里的女人，看不清他的面色，女人臉色蒼白的躺睡在男人懷里，嘴角還有殘留的血跡，聽到推門聲，微微睜開眼睛，見到來人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，趙靖瑤怎么也想不到，下午還在自己院中坐著聊天的人，此刻竟是如此虛弱的躺在那里，只殘留一絲氣息。

    “公主……”季蘭用微弱的聲音喊道，輕輕抬起右手，像是要抓住什么，趙靖瑤見了，急走幾步到她身邊，握住她的手順勢蹲下：“夫人！”

    “公主，公主能來見我，季蘭……季蘭真的很高興！”季蘭的聲音很微弱，需要仔細(xì)聽才能聽到她說什么，但她臉上一直帶著微笑，是解脫的笑，是釋然的笑。

    “你這是怎么了，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樣？”面對將死之人，趙靖瑤的聲音不覺比平時柔和了許多，雖說自己已經(jīng)看淡了生死，可見到有人即將在自己面前死去，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不忍，畢竟，她的心不是真正用石頭做成的。

    季蘭清然一笑，嘴角有血液流出，摟抱著她的穆煜用衣袖拭去她嘴角的血，只聽她用虛弱的聲音道：“沒有見到公主之前，季蘭一直在想，那個和我有著相似命運(yùn)的人是怎樣的一位女子，她可曾像我這般哀怨過，自憐過，亦或者仇恨過，直到今天下午見到公主，季蘭才知道，以前所想的種種不過是自己罷了，公主畢竟不是季蘭，季蘭沒有公主的堅(jiān)強(qiáng)，沒有公主身上的那份平靜和坦然?！?br/>
    趙靖瑤微微搖頭，輕聲道：“并不是你想的那樣，我只是個局外人，自然不會像你這般體會的深刻?！彼玫氖莿e人的身體，在她還沒有完全擺脫這具身體的身份之前，她走的亦不過是別人的路，自然也就把自己當(dāng)成了局外人。

    “局外人……”季蘭喃喃重復(fù)，凄然一笑：“季蘭終究沒有公主看得通透?！比绻?，如果她也把自己當(dāng)成局外人，心是不是就不會這么痛了？

    季蘭顯然是誤解了她“局外人”的意思，但趙靖瑤沒有再解釋。

    “公……公主，季蘭先……先走一步了！”季蘭轉(zhuǎn)過頭滿目柔情的望著抱著自己的男人，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，柔柔的道：“煜哥哥，蘭兒……蘭兒以后不能再陪你了，對……對不起，蘭兒，蘭兒多想煜哥哥是……是快樂的……”伴隨著最后一絲微弱的氣息呼出，撫摸臉頰的手垂了下來，美人香消玉殞，不知刺痛了誰的心，穆煜緊緊的摟抱住懷中的人，緊緊的，似乎他抱得緊了，她便不會走了。

    趙靖瑤緩緩起身，本想就此走出房間，但看穆煜如此傷心的摟著已經(jīng)斷氣的人兒，卻是真誠的道了聲：“王爺節(jié)哀！”本是相愛的兩人，卻因?yàn)楦糁畛鸩荒茏叩揭黄?，老天確實(shí)是太愛捉弄人了。

    “她是本王的未婚妻，她一出生父親便訂下了這門親事！”本已走出幾步的趙靖瑤聽到穆煜的話停了下來，但她沒有回頭，只聽穆煜聲音苦澀道：“那件事發(fā)生以后，福伯帶著我和清兒逃到北漠，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承襲平陽王的舅舅收留了我們，卻也因此得罪了朝廷，自那以后，本王與蘭兒再也沒有見過面，直到一年前朝廷欲借北漠的勢力平定西江的叛亂，以交出季忠奎為條件，我答應(yīng)出兵，平定叛亂后，我親自帶兵回了東華城，趙慶忌憚我手中的兵權(quán)，行緩兵之計(jì)將大隋第一公主趙靖瑤賜給了我，為了羞辱趙慶，在成親的當(dāng)天，我同時迎娶了蘭兒，只是沒想到……”沒想到趙靖瑤已不是原來的趙靖瑤，穆煜沒有把到口的話講出來，即便是原來的趙靖瑤又怎樣，說到底，她不過也是個無辜人，只因她生在了皇家，便要為她的父皇還債，可是，若說無辜，父親母親當(dāng)年就不無辜嗎？將軍府的那些婢仆就不無辜嗎？事情到了今天，也論不著誰無辜不無

    辜了。

    “蘭兒前兩天到大牢中見到了她的父親，她知道，一旦我起兵，她的父親便會在大軍前被凌遲，她說，那是她父親罪有應(yīng)得，她不怪我，但是她不想活著看到那一幕，她說她累了，想睡了，在死之前想見見那個與她一同嫁進(jìn)王府，和她一樣替父還債的女子，她想知道，那個世人傳說的美麗公主是如何面對這不公的命運(yùn)的，回來后，她與我說，公主很好，她真的很好，我們?nèi)酥?，公主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?！蹦蚂险f過沉默了一會喃喃道：“本王，本王錯了嗎？”像是在詢問，亦像是在自問。

    趙靖瑤知道，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，于是頭也不回的繼續(xù)向前走。

    “你可曾恨過本王？”

    趙靖瑤停下腳步，依舊沒有回轉(zhuǎn)身，微微搖頭，輕聲道：“沒有！”

    “為什么？只因?yàn)槟悴皇勤w靖瑤嗎？”